47给你许愿(6/10)

    很久很久,久到雪花快灌满她的眼睛、冻僵她思绪,她才终于开口:“……痛苦?你的意思是和我维持这样的关系很痛苦吗?可是当初、当初不是你……”

    “是我想要开始的,可我现在想要结束。”

    雪花把空气扯成胶状,丝丝缕缕地牵连着两个人,可于望秋却只想要将它们尽数扯断。

    他哪里在痛苦呢?

    牧筝桐难过地想,他现在看上去那么平静、那么残忍,明明……只有她在伤心。

    哪怕所有人都在指责她、都在阻止她、都不看好他们的关系,她也还是坚定地走到这儿、走到他面前,想告诉他自己的心意,想和他永远在一起。

    可是在她一步一步奔向他的时候,于望秋一直想的是要结束这段关系。

    不给她任何的理由、无论她追问多少次、不管她有多伤心。

    好像他们说的话成了现实,而于望秋这段时间的冷漠就是种预兆。

    ——他不过是需要这么一段关系、需要有人在意、需要有人关心而已,而那个人是谁不重要。

    被冻得发僵的双腿艰难挪动了一步,意料之外的事态发展让牧筝桐几乎想转身逃离这个地方。

    但最终,她只是抖落掉覆满脚面的雪,声音哽咽:“于望秋,你知不知道事不过三?”

    对面的人这才缓慢抬了眼注视过来,依旧没开口。

    她x1了x1气,强行按捺下眼眶里翻涌起的热流:“我已经问过你三次原因了,我说……你到底为什么要说这些话,你要告诉我,我们应该一起解决。”

    满目的凉白中,她的语气一点一点沉下去:“可我也不是拿不起放不下的人,你如果真的想要结束,我可以答应你,但我还是想问你最后一次为什么、你到底有什么苦衷?如果你还是什么都不打算说的话,就算我以后知道了,我也不会再来找你了。”

    于望秋的睫毛颤了颤。

    他在墙边站得笔直,鼻梁上的痣被雪花覆盖,更显得整张脸g净、纯白。

    但那片雪一瞬就融化,刺凉地沁进皮肤里,尖锐地提醒着他。

    “没有。”

    这是他最后的回答。

    在原地站了很久后,牧筝桐终于抬步,但不是转身离开,而是走向他,把在怀里抱了很久却还是失温的东西塞过去。

    于望秋愣愣伸手接住。

    “这是你的,还给你。”

    她说完就想走,但刚迈了一步、侧了一点身就又转回来,胡乱用力地扒下腕骨上的翡翠手串一起塞给他,喘息发急、喉咙哽塞:“这个也给你。”

    于望秋终于有了反应,第一个动作是拒绝:“我不要……”

    “我也不要。”牧筝桐后退了一步,伸手抹了一把从眼角滚落出来的眼泪,字句破碎:“你不是说痛苦吗?那就当我对不起你了好了……反正我、我现在身上也没别的东西了,你不想要就丢了……”

    眼泪越滚越多,覆在手背快被风吹y成霜,又把袖口浸sh,完全无法擦尽。

    “你说要结束,那从现在起,我们就没有任何关系了,你不要来找我,我也不会、不会再……”

    话越来越难说出口,全部被压抑不住的泣音吞没。

    于望秋僵立在原地,看着她一步步后退,最后彻底放弃了擦眼泪,睁着被泪水和雪花浸软了的眼睛盯着他看了两秒,转过身几乎是跑一样地离开。

    浅绿的身影在寒风里越来越小,最终消失在他的视线中。

    耳边的风声小了,雪停了。

    眼前只有满目刺眼的白。

    他极慢地闭上眼,重归一望无尽的虚无。

    ——————

    不算分手哦,因为根本就没在一起过……我在说什么

    除夕那天晚上,于望秋被叫回了蓝照山老宅。

    肯定又会是一场足以令人作呕的“家宴”,像以前一样忍过去就行了,他早就习惯了。

    可是这次不一样。

    于岐山把他单独叫进了屋,脸上是难得的和蔼:“望秋,你做得很好。”

    ……他做得很好?

    于望秋不明白。

    于岐山仍笑着,自顾自地开口:“你是在和市长的外甥nv、老省长的亲外孙交往对吗?这么大的事也不告诉家里,改天啊,我带着你登门拜访。”

    他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扩大,在于望秋眼里扭曲成小丑的狞笑,咧成镰刀的弧度,钩住他无处可去、摇摇yu坠的神智不停下坠——

    直直坠入无间地狱。

    难怪他会这么和颜悦se。

    只是因为自己给他带去了意想不到的利益。

    灵魂在被烈火烹烤,于望秋静了很久,听着耳边文件翻动的声音,只想着为什么偏偏是今天。

    他还以为,至少会等到和她过完这个新年呢。

    “我没有和她在一起。”

    于岐山的动作停住,笑容还未消,不过眼底已经寒凉一片:“你在说什么?”

    “应该说是,她不喜欢我了,所以和我分手了。”

    书房内彻底静下来。

    案桌上的檀香还在慢燃出细白的雾,丝丝缕缕消弭在空气中,于岐山站起了身,绕着案桌走了一圈,才来到他身边,伸手在他肩上拍了拍。

    于望秋安静等着。

    下一秒,腿弯剧痛,他被迫跪了下去,最后的力气只用来挺直背脊,任由膝盖骨在地面磕出沉闷的巨响。

    是桌上假山形状的瓷制檀香炉被于岐山抄起砸向他,顶端尖锐的角深深扎入腿弯,还在燃烧的香烫上皮肤,香灰撒落一地。

    于望秋却好像在这浓烈混乱的气味中闻到了血的味道。

    “没用的东西,连个nv人都看不住!”

    于岐山气急败坏的骂声从身后传来,似乎是嫌不够解气一样又狠狠踢向他刚被砸伤的地方,像指使一条狗一样指使他:“去祠堂跪着,天不亮不准起来。”

    祠堂供奉着于家祖先的牌位。

    于望秋一直觉得可笑。

    就算让他在这儿跪着,他也跪不出半分悔意、更是无半点敬畏。

    他在烛火中直着腰,目光一一扫过上方那些他连名字都不认识的所谓“祖先”,漠然地想着如果真的有先祖在天之灵,又怎么能对他的遭遇袖手旁观。

    还是说于家人都是一样的恶心?

    包括他自己。

    身后的门缓慢打开了,于望秋没有转头去看,甚至没有眨眼,任由那人走到自己身边随意跪下,去不知道是谁的牌位上上了三炷香。

    “感觉如何啊?”

    于策年嘲讽地看着他:“你让那nv的羞辱我的时候,有想到现在吗?”

    线香灼出一段灰,于望秋注视着它落下去,转头无言地盯住他,一言不发。

    背对着祠堂冷寂肃穆的大堂,他沉默的眉眼黑浓得摄人,像暗夜里无声蛰伏的怪物。

    “切,这么看着我做什么,我不过是把你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诉父亲而已,父亲可是很看好你们的感情啊,谁知道你,这么没用,被一个nv的给甩了。”

    于望秋不说话他也觉得有意思,仿佛要把自己曾经受过的羞辱全部讨回来:“还是说你根本没和她分手,你是怕在她面前丢脸,所以才撒谎?”

    于策年看到他的眼睫颤了一瞬。

    “看来被我说中了啊。”

    他笑,起身绕到于望秋身后,像什么知心的兄长一样搭着他的肩,弯腰:“我真是不明白,那nv的有什么好,你就这么喜欢她,难不成……”

    语气陡然恶劣羞辱:“难不成是床上功夫特别好,让你爽得不行啊?”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于望秋是被尖叫声唤回理智的。

    原本冷肃si寂的祠堂一片混乱,供桌上的牌位凌乱地歪倒掉落,桌沿有血,是从于策年的额角流出的,而后脑的头发正被一只手sisi攥着。

    于望秋从他因恐惧而放大的瞳孔中看到自己的脸。

    苍白的、瘦削的、全无情绪的脸。

    简直像是怪物。

    就是怪物。

    于策年癫狂地大叫:“你疯了、你这个疯子!还不放开我,这是祠堂……你想si吗?”

    身后未关紧的门外响起了凌乱奔跑的脚步声,应该是有人听见了这边的动静,所以才焦急赶过来。

    满桌的牌位注视着他。

    在压迫、警告他。

    而于望秋毫不在意地重新揪紧于策年的头发,在他惊恐的求饶声中再次狠狠砸向案桌,一下、一下。

    直到瓷炉内的香灰被血覆满。

    养子和亲儿子在自家祠堂动手,其中一个重伤进了医院,实在是见不得光的丑闻。

    于岐山把这件事压下,像是没了再处置于望秋的力气,不顾心理医生面se凝重的劝慰,完全不在意地将他赶回了垂枝苑。

    已经打算任他自生自灭。

    一切都结束的时候、回到家楼下的时候,已经是下午了。

    牧筝桐没有在家等他,微信也没有她发过来的消息,一切平静,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。

    或许是她有自己的事耽误了。

    这样也好。

    如果被她看到自己现在的样子,一定会担心的。

    家里已经没有氟西汀,于岐山不让心理医生给他诊治开药,于望秋也没打算自己去看。

    他认为自己很冷静、很清醒,不用多此一举。

    药柜里只剩下几片安眠药。

    和她待在一起后,他已经很少吃了。

    但是现在,于望秋将仅剩的几片全部倒进手心,混着冷水咽下去,浑身冰凉地躲进了还留有她味道的被子里,抱着她留在这里的衣服,蜷成一团、闭上眼。

    睡一觉就好了。

    外面又开始下雪。

    负责扫雪的工人都是第二天雪停才会统一清理,于望秋在窗户边站着,看着入户的石板路逐渐被积雪覆盖。

    如果她突然过来,会不会滑倒?

    太危险了。

    随便套了件羽绒服裹住身t后,于望秋下楼,去杂物间找到扫雪阿姨常用的藤条扫把,从楼梯口开始一点一点将积雪扫向两边。

    有事可做,他也不至于一个人待在家里胡思乱想、头痛yu裂。

    好像已经很多天没有见到她了。

    那天她解释说自己中午有事没能赶过来,他回了没关系。

    这几天他们依旧互发消息,只是没说要见面。

    毕竟是新年,除了像他这样无处可去的人,大家都要热热闹闹地聚在一起。

    刚扫净积雪的路面又迅速被雪覆上,于望秋机械地重复着扫雪的动作,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,要是她来了,该说什么。

    他应该要和她说……

    “于望秋。”

    雪风中陡然传出她的声音。

    是幻听吗?

    他抱着扫帚的长竹柄转头,在漫天纷飞的雪花中看见了她,穿着一身浅绿毛绒外套的她,眼睛b覆满了桂花树枝的雪粒还要亮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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