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百零四章(3/3)

    当日她与家丁带着一具中年男尸过来,那尸体脖颈的切口十分离奇,像是被小刀反复割了无数次,所以宋了知留有几分印象。听她说到官府,宋了知犹豫片刻,终是打哑谜般发问:“所以当真是那样吗?”

    她点了点头,又道:“恩公不必拘束,叫我商祺就好。”

    宋了知见尸体伤痕像是没多大力气的女子所为,联想到商祺手腕的淤青,怀疑她是遭受暴力后忍不住出手反抗,哪还会去报官,只装作不知的样子,耐心将头颅缝回。

    见宋了知还有些疑惑,商祺索性全部坦诚道:“那个人是我夫君,他当年买了官位,为免东窗事发,我不得不女扮男装顶了他的名姓。好在他旧时便不怎么去官府办公,在家空领俸禄,师爷他们都不认得他的模样,如此才蒙混过去。”

    后面的事不必说宋了知也大概能想出来,商祺原只是想隐瞒杀夫的事情,谁知自己政绩斐然,官位越升越高,最后竟被调入京城审理案件。

    思至此处,宋了知急忙向她说起阮雪棠的事情,盼她能想想办法。商祺有心报恩,虽不能直接放出阮雪棠,但让宋了知进到诏狱见面还是能做到的。

    她见宋了知一脸着急,对家丁道:“事不宜迟,先不回府了,直接去诏狱吧。”

    宋了知自是千恩万谢,忽想起什么,却让商祺等他一会儿,先下了马车。

    没过多久,宋了知抱着一大堆伤药干粮回来,对商祺点了点头:“可以出发了。”

    商祺微微侧目,宋了知分明脑袋上还顶着不时渗血的伤口,偏一直惦记着牢里的小王爷,心中了然,又催促马夫再快一些。

    外面天分明还亮着,但修建在地下的诏狱却没有一丝光亮,阴暗湿冷,全靠墙上的火把照明,宋了知装作手下紧紧跟在商祺背后,生怕被人看出端倪。

    空气中一直弥漫着难以散去的血腥气,宋了知还没见到阮雪棠,却几乎快要落下泪来,这里那么冷,那么脏,阮公子是如何受住的?这样浓郁的血锈味,又是不是出自阮雪棠身上?

    狱卒领着他们不知走了多久,终于在最里面的牢房外驻足,宋了知往里望去,黑不隆冬,只看得清脚边的一些干草,根本不见阮雪棠的身影。

    他怀疑狱卒弄错了牢房,刚要发问,那狱卒突然粗鲁地踹了一脚铁栏杆,重重的声响在空荡的囚室里回荡,没过多久,一个黑影从墙角缓缓爬出,宋了知将舌尖咬出鲜血,死死盯着地上的身影——阮雪棠最落魄时,也不曾像畜生一样爬行。

    商祺见宋了知胸膛起伏得厉害,怕狱卒看出端倪,待狱卒开门后便寻了借口出去,留宋了知独在囚室。

    宋了知眼眶通红,腿软得厉害,几乎也像对方一样膝行过去,借着微弱的火光捧起那人脸颊打量,也许是眼前这个人太过落魄,宋了知竟认不出他了。

    乱发遮挡了大半容颜,宋了知替他将发丝别到耳后,看清对方模样后,宋了知隐忍许久的眼泪终于从眼眶滚落,整整一天他都强撑着奔走,可见到阮雪棠的那一瞬,他又变回了最普通的凡人,一昧的落泪难过。

    宋了知想要把他抱进怀里,但那人却像不认识宋了知似的,他昨日受了一天的刑,以为宋了知也要对他动手,吱吱呀呀的叫着,胡乱想往边上躲。

    见此情形,宋了知想起薛令修那句不大认得人了,更是心如刀绞,带着哭腔沙哑道:“阮公子,是我,你别怕我......”

    摸索出先前下马车买的甜点心,宋了知像哄孩子一样送到那人面前,却被其一手打翻。待他准备再拿出一袋糖莲子时,那人却忽然伸手捡起了宋了知衣兜里不慎掉落的干饼吃了起来。

    阮雪棠嗜甜,却从不爱吃面食。

    宋了知看着对方狼吞虎咽的吃相,他看宋了知陌生,宋了知看他也很陌生。

    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从脑海中闪过,宋了知心头一跳,急忙起身从墙上取下火把,凑近了细看,竟当真看出些许端倪——尽管此人眉眼都与阮雪棠一模一样,但皮肤却没有阮雪棠白皙,耳垂那枚黑痣也消失不见。

    但这些还不足够,若想确认对方是不是真正的阮公子,还有一个最直接准确的办法。宋了知匆匆道了一句“失礼了”,不顾那人反抗,紧张地将其裤子扒下,看见的是一个男子正常而普通的下体。

    如释重负地替那人穿好衣物,宋了知顾不得脏,浑身乏力地靠着墙壁出了一口长气,暗自庆幸阮雪棠不必在牢中受苦,却又忍不住担心。

    冒牌货被囚禁在此,那么真正的阮公子此时又身在何方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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